——讀陳樂燕長篇小說《小城故事多》

王明凱

陳樂燕是作家隊伍中的“三好生”：作基層文化工作時，他是一個好干部，把群眾文化搞得熱火朝天，如火如荼;從文化崗位上退下來做生意時，他是一個好商人，把生產經營搞得有聲有色，財源廣進;拿起筆來寫文章時，他是一個好作家，把文學創作搞得風生水起，連篇累牘。已發表小說、散文、故事和兒童文學作品1000多篇，出版了《平常故事》、《難忘的歲月》、《第三只眼》、《長江邊的陰謀》、《絕招》、《家里來了個大蜘蛛》等多部文學作品，《小城故事多》是他推出的首部長篇小說。小說以寬廣的視野、巧妙的構思和通俗的語言，生動地講述了某縣級機關和文化系統發生的精彩故事，刻畫了小城中一群觸手可及、活色生香的人物形象，是一部值得一讀的“三好”作品。

一好：直抵當下。這是《小城故事多》的現實價值。作品描述的小城，是當下中國大社會的縮影和大生活的一斑，在那里，“縣長的緋聞”不徑而走、“集資房事件”俯首即拾、“山羊也鬧春”的故事時有發生、“卡脖子領導”怪象比比皆是……陳樂燕的高明之處，在于他直面社會，直抵當下，把這種生活的真實轉化為文學的真實，入木三分地刻畫出小城官場的眾生相，有一心為公、恪盡職守的縣長洪興川，有兢兢業業、殫精竭慮的文化局長艾晴，有世故圓滑、善弄權術的縣官劉云可，有利欲熏心、陰險狡詐的副局長葉士林……用作者的話說，真可謂蕓蕓百官粉墨登場，官場野史紅黑分明，其中不乏利益、權錢、事業、家庭、愛情等諸多方面的激烈沖突和曲折糾葛，五彩繽紛，琳瑯滿目。她讓我們看見，在市場經濟條件下，人與人、人與社會、人與人的內心世界的紛繁復雜和眼花瞭亂;她讓我們看見，在物欲橫流的語境下，作為作家，樂燕沒有離場，作為作品，樂燕沒有失語，體現了一種大無畏的思想勇氣和大氣魄的使命擔當。由此，我們不能不為作者點贊，不能不為作品點贊，直擊當下，刮骨剜腐，使長篇小說《小城故事多》在讀者的眼目中，呈現出可貴的亮色。這與當下文壇那種嚴重不接地氣，嚴重脫離現實的文學作品形成了鮮明的對照，他們對當下如火如荼的社會生活視而不見，對廣袤大地風聲雨聲充耳不聞，寫起農民來永遠是六七十年代那種忠厚老實，艱苦樸素，言語木納，思想愚鈍的形象;寫起工人來永遠是六七十年代那種根紅苗壯、思想單純、毫不利己、專門利人的形象;寫起知識分子來永遠是六七十年代那種面色蒼白、文質彬彬、肩不能挑、手不能提的形象。他們的書寫為什么總是比當下的人物和事物，總是比當下的物象和世象慢半拍、慢一拍、甚至慢幾拍呢?說白了，就是不能真正地深入生活、體驗生活和反映生活，他們的敘述方式和語言體系大都停留在書本經驗之上，缺乏泥土芬芳、時代氣息和個性特征。我想，這是作家們需要扎實努力和奮力進取的。

二好：精彩敘事。這是《小城故事多》的藝術價值。在我看來，一部好的小說作品，特別是長篇小說，一般要講述一個好的故事，要設計幾段精彩的情節，要呈現出一系列生動的細節，才會有引人入勝和口舌生津的閱讀效果，我不太主張那種無主題、無人物、無情節的碎片敘事和新潮寫作，那不大符合讀者大面積的閱讀需求和大眾化的欣賞習慣。而這恰恰是陳樂燕的強項，他是一個極會編故事的作家，《小城故事多》一共21章，合起來是一個大故事，分開來是21個小故事，題材新穎，情節奇特，結構巧妙，語言流暢，能給人以賞心悅目之感。《卡脖子領導》講縣官劉云可一覺醒來，在衛生間洗漱時突然看見手臂上有一個“正”字，怎么也擦不掉，才發現它是用紋身術紋上去的。他義憤填膺，懷疑是按摩房的小姐所為，因為昨天他酒足飯飽后去放松時睡著了，便叫駕駛員開車去找那個小姐算帳。駕駛員分析說咱們不能去找她，一是因為你沒有證據，二是傳出去或者鬧起來對自己影響不好。劉云可認為駕駛員分析得對，就靈機一動改變了主意，便叫東道主吳老板去了解按摩小姐的來路，弄清了情況再來慢慢收拾她。經吳老板了解，那小姐原是從四川一個邊遠農村來的，在本縣一無親二無戚，又與劉云可無冤無仇，怎么會在劉云可手上刺字呢?他從心里感謝駕駛員，是經他的點醒自己才沒干出莽撞的事來。但是犯愁的事又來了，他馬上要去參加一個有巿領導出席的重要會議，這手上的“正”字怎么辦呢?又是駕駛員立即排憂解難，給他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，讓他在手上貼一塊傷濕止痛膏，就巧妙地遮掩過去了。后來劉云可又費了無數周折，始終沒有查出在他手上刺字的人，那一個“正”字成了他的一塊心病。直到最后作者才抖出包袱，那個刺字的人原是他的駕駛員小丁，小丁靠從父親那里學來的針刺麻醉術，在領導爛醉如泥時，給他刺了個“正”字，目的是要時時提醒領導清正廉明，為官要“正”。

《臺燈有故事》說的是女人牛紅玉為貪圖錢財與丈夫離了婚，削尖腦袋嫁給了死了妻子的文化館紀館長，因為紀館長憑自己的專長找了不少錢，是文化館的首富。紀館長再婚后發現牛紅玉與前夫仍有往來，就從痛苦的再婚生活中看穿了牛紅玉的本質，自然就留了后手。后來紀館長因車禍去世后，牛紅玉翻箱倒柜也沒有找到巨額存款，便懷疑被收破爛的老農民收去的舊臺燈里面藏著銀行卡。牛紅玉和前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才找到了收破爛的老農民，又給了一張百元大鈔才讓老農民想起舊臺燈送給他二姨了。三人又坐汽車，又走機耕道，辛辛苦苦來到了二姨家，老農民果然從二姨家找出了舊臺燈。誰知牛紅玉和前夫拆開底座一看，大失所望，里面空空如也，什么東西也沒有，氣得牛紅玉前夫把舊臺燈扔進了垃圾堆。他們不知道的是，那收破爛的老農民非常機智，早看出來了他們的貪婪之心，他進屋提舊臺燈時，三刨兩爪就取掉了里面的內容，后來交到了在M巿讀高中的紀館長兒子手里。那是一張120萬元的大額存單和一份遺囑，遺囑上說得清清楚楚，存款利息作為兒子讀高中和上大學的費用，兒子大學畢業后，全部本金捐給農村老家修希望小學。你看，這樣的作品角度新穎，匠心獨運，情節設計巧妙高中，讀來令人拍案稱奇。

三好：發人深省。這是《小城故事多》的警示價值。作者主觀上也許并非刻意為之，但作品客觀上契合了反腐倡廉這一主題，用鮮明生動的文學形象，歌頌克己奉公的先進典型，弘揚清正廉潔的凜然正氣，諷刺吃拿卡要的丑惡現象，揭露形形色色的腐敗之風。《集資房事件》、《七星冠回歸》、《卡脖子領導》、《詩人牢騷客》、《山羊也鬧春》、《孽債也該還》、《官車迫賣記》等章節，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：各形官員栩栩如生的表演中，不乏弄虛作假，欺上瞞下，浮夸冒進，不求實效的形式主義;不乏高高在上，脫離群眾，吃拿卡要，爾虞我詐的官僚主義;不乏精神頹廢，生活腐化，權力尋租，弄權貪腐的享樂主義;不乏違規辦事，巧取豪奪，花天酒地，驕奢淫逸的奢靡之風。一個個小故事，一段段小情節，四兩撥千斤地折射出各色人物不同的人生觀、世界觀、價值觀，反射岀領導干部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如何過好權力關、金錢關、美色關的警世良言，人心向背，警鐘長鳴，發人深思，耐人尋味，給我們以沉重的心靈撞擊和深刻的思想啟示。這就是《小城故事多》潛移默化的警示意義。

當然，作為小說，光是有好的題材、好的主題、好的故事和好的情節還是不夠的，從文本上看，它除了講好一個故事之外，還需要更加扎實的細節描寫。情節是小說的骨架，細節是小說血肉，有骨有架+有血有肉，才能使作品更豐富、更飽滿、更細膩，也才能使作品更有口舌生津的藝術效果。謹此，我愿與作者共勉。